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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續） 過四十八步，上行叫古怪沖，需一路溯溪而上，在這里便盡賞了“清泉石上流”的美景。水清澈透底，石鋪于水下，白色、黑色、黃色、紅褐色……石壁以不同的顏色給水流賦予了不同的美麗，讓人賞心悅目，久久留戀。水流時而淺鋪石面，如片片明鏡，照綠了青山，照亮了藍天。時而越過石壁積成淺淺碧潭，純凈的碧潭流露出無窮的魅力，誘惑著人們按捺不住心頭的激情，欲要與之發生肌膚之親，不少男女脫去衣褲，跳進水里，與碧水來一段徹底的親密。洗凈那一身的汗膩、洗凈那一身的苦累、洗凈那一身的艱辛，洗出清爽、洗出愉快、洗出力量。 越往上走，水便少了剛才的安寧，竟從千仞絕壁一瀉而下，白練當空，跌成幽深綠潭。水實在太清，即便積潭再深也能一眼見底，因為能看穿潭有多深，人行走于潭邊高崖上，更是心驚膽顫，唯怕一失足成千古恨。 上到石崖頂上，以為該到了山頂，誰知仍是身處峽谷之中。但見溪谷山坡上鋪滿黑色的碎石塊，山體上遺留著多處深不見底的洞穴，那是一個規模宏大的廢棄錫礦場。沒法想象當初曾有多少人在這渺無人煙的高山上流過汗，出過血，丟了命。 溯溪路過錫礦場，又進入一片密林，林密密實實、牽牽絆絆，林間小道遍布碎石，蠢蠢欲動。路幾乎垂直上升，人在上面走著，即要竭盡全力、又需小心翼翼，走得十分壓抑、十分艱辛。在這樣的路上走著，我所有的力氣和登高至頂的信心幾乎耗盡。我開始懊悔起來：這么苦這么難，這么無休無止地走著，我傻乎乎的到底來這里干什么？正當我極度煩悶，幾近崩潰時，突然眼前一亮，重見天日，我來到了又一個埡口。韭菜嶺的路，它就是這樣磨人，磨得你苦不堪言、服服帖帖，當你無法忍受時，它又給你一次轉機。 到了埡口，路竟然有了下坡的趨勢。沒走多遠，眼前出現一大片平地，地上稀疏生長著高大的樹木，一幫驢友在平地上撐起了帳篷，看來我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。這段路我一人獨行，我也樂于獨行，享受孤獨。孤獨地跋涉、孤獨地苦累、孤獨地思考著。生活好多時候不都需要我們去孤獨地承受嗎？我繼續前進，穿行在根盤枝錯的樹林間，腳下的黑泥路踩上去就下陷，難以自拔，仿如一片沼澤地。這地方，又給我們設下了一道關。唉，爬座山，就像去西天取經一樣難。 在林間穿行一陣，眼前豁然開朗，一大片草原夾在濃綠的大山之間，一路向前方鋪開，不見盡頭。成群結隊的黃牛悠悠然活動在草原上，藍天白云矮矮地覆蓋在頭頂。天蔚藍，云潔白，樹蒼綠，草青黃，牛肥壯，還有那五顏六色的帳篷像花朵一樣盛開在草原上，多么生動的一幅高山草原圖！我平生第一次見到如此美妙的景象。剛才我還在懊惱自己犯傻，沒事跑到山里來找罪受，現在才明白，真正的美景總是在不尋常的地方，需要歷經艱險才能得見。眼前的風景頓時愉悅我的心情。 在這里我追上了領頭的六哥六嫂及一幫很有經歷的老驢，從他們口中得知這個地方當地人叫中峒。在瑤族語言中“峒”是群山環抱之中比較寬闊的平原，我們現在來到的地方叫“千家峒”，也就是指生活著上千戶人家的山間小平原。這就是傳說中瑤族的發祥地。千家峒分上中下三峒，想必我剛才經過有人扎營的地方便是下峒了。 在中峒的草原上行走一陣，便見到一處廢棄的石頭屋，石屋其實只剩下低矮的斷墻，據說以前這里是軍營。沿石屋右側的小路而上，便是我們苦苦追尋的目標——韭菜嶺了。韭菜嶺是山外之山，即使來到這里，我們還是不得而見。然而我們已經離它很近，心里熱浪滾滾、蠢蠢欲動。 為避免牛群的騷擾，我們要到上峒扎營。繼續前進，穿過小樹林，約行十幾分鐘，便到了上峒。上峒的景致與中峒略同，又是夾在群山中的一片大草坪，不同的是那條貫穿中峒的溪流橫切而過，把上峒的草坪分成了兩半。先到的驢友們早在溪流對面高處選好位置搭起了一片帳篷。我們在靠近山邊選一處平坦的地方作為營地。 放下背包，撐起帳蓬，時近下午4時。此時，我們實在無法顧及勞累，韭菜嶺已緊緊地牽動著我們的靈魂，在召喚著我們去會面。于是，我們改變原定明早登頂的計劃，輕裝直上韭菜嶺。 從中峒廢石屋旁邊往山上爬，竟然還是山谷樹林。再沿溪穿過樹林，繞上山脊，幾座高低不一的山峰在眼前一路排開，最遠最高的那座峰，它以傲視同群的神態，顯示著獨有的威嚴，不用問、不用猜，那一定是領人神往的韭菜嶺！ 我不惜拼盡全力，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上沖，越過幾道山峰，穿過狹窄險要的山脊，直奔韭菜嶺而去。用時40分鐘，終于登上了韭菜嶺。激動、喜悅、釋放隨著激烈的喘息和瘋狂的吶喊統統迸發出來。韭菜嶺，我來了！ 全部隊友都上來了，大家以自己的方式盡情抒發著內心的激情，擺弄著各種姿勢攝影留念。有人把寫著“韭菜嶺”三個字的牌子高高舉上頭頂，對頭，它實在太高高在上！有人把牌子重重地踏在腳下，是的，我們已經驕傲地站在它高高頭頂！眺望群山依依，溫順地躺臥于云間，近看谷壑幽幽直跌萬丈腳底。再看我們居峰而自高著，就是，豈能不高？ 登上韭菜嶺，拔一把韭菜炒雞蛋，也是我們的心愿。韭菜在哪里？韭菜嶺——這座尖如刀削的山峰，僅只幾個屁股大的地方，只有周邊長一圈雜草小樹，哪里還有韭菜的地盤呀？然而，登過此峰者，有的說有，有的說無，韭菜嶺上長韭菜或許只是一個傳說，一個象征吧？ 其實，韭菜無所謂有，也無所謂無，要相信的是今天我們上來了，這才是一個真切的故事。扯一把小草，抓在手上合一張影，就當那是一把韭菜，給未來的人帶去一個心愿，留下一個幻想吧！站在高高的韭菜嶺上，得太多收獲，有幾許惆悵： 千辛萬苦上韭嶺， 不見韭菜也癡情。 居峰自高凡塵遠， 俯瞰人事如浮云。 是的，有沒有韭菜我們也要來，因為韭菜嶺在。人活著也不只是為了登山，但醉心高峰的人，生活里自然會有著別樣風景。我們熱愛自然，那是因為我們向往美好，追求寧靜；我們樂于登峰，那是因為我們追求向上，不怕苦累、不畏艱險。我們是回歸原始的人，也是精神強大的人！就讓我找出所有的理由來自信一回，感慨一回，自吹一回吧！ 下到營地幾近天黑，云霧與夜幕從山邊鋪蓋而來。我們在營地前架爐做飯。有六哥六嫂的好廚藝，不管走在什么樣的環境下，美味總是隨手拈來。六哥把聲哥帶來的廣東連山土臘肉煮熟后切成大塊，大家搶著抓在手上吃，美其名曰：手抓臘豬肉；還有鮮菇炒肉片、牛骨燉蘿卜味道美極。薔薇把昨天留下的半礦泉水瓶白酒也背上山了，盡管她累得多次吵著要倒了敬天敬地，最后還是頑強地背了上來孝敬我們自己。高山之上，荒野之地，有此生活，真是太奢侈了！大家一起舉杯，同慰路途的勞累，共慶登頂的成功！ 飯畢，有隊友趁著酒性，向對面山上的男女驢友放出了情歌，于是隔溪兩路人馬上演一場熱烈的對歌比賽，高亢的歌聲、撕心的吶喊響徹深山的夜空。加入對歌的人越來越多，歌唱得沒完沒了，我沒有音樂細胞，也沒有大家的興奮，鉆進帳篷，欲睡卻不能。突然，“呯”一聲巨響震天動地，驚住了所有的人，歌聲喊聲戛然而止。原來是住在對面樹林里的放牛人，實在厭煩了這些遠來的驢聲對他們的騷擾，發出了嚴厲警告。 人聲靜了，只聽得風聲響起，隨即雨聲嘀嘀噠噠地打在帳蓬上。啊，真下雨了！風不停地撕扯著帳蓬，越來越勁，雨也越下越大，好似不把我們淋濕不甘心。夜深了，帳篷里還是輾轉翻身的聲音，大家都沒有睡意，應該都是在擔心明天的行程吧？在這山高水遠的地方，我們怎么下去？按原計劃我們將從山頂附近直下山谷，到月巖林場。聽說這條路十分艱險，一路懸崖峭壁，滾石累累，光是一個亂石坡就要走兩個多小時。泥滑路爛，背負重裝，我們能下得去嗎？聽說之前就有不少隊伍在這條路上出事了。如果原路返回能行嗎？懸崖深潭，溪水暴漲……到底有多少潛在的危險？迷糊中睡去。 醒時天已白亮，雨還未停，聲勢未減。六哥六嫂在帳蓬里為我們燒茶做煮粥煮面，我們穿著雨衣吃完早餐，冒雨收拾帳篷行李。六哥指令，原路下撤。8時50分，我們頂風冒雨果斷下撤。 一路雨瀝瀝，霧朦朦、路滑滑，初行起來舉步維艱，我們小心翼翼地尋蹈著來時路。然而，又得自詡一回，畢竟我們的隊友都是醉峰強驢，大家很快適應了濕滑的山路，逐漸行走自如、健步如飛。曾經讓我們糾心一夜的溪水并沒有暴漲，留給了我們一條算是安全的退路。 然而，濕滑還是給下山的驢友們帶來了不小麻煩，別隊中的不少弱驢走得十分艱難，往往在狹窄關口堵住我們前進的道路。就在昨天上山時那美麗的古怪沖，溪邊的石壁路就夠讓人夠受了，我眼睜睜地看著湖南某隊的一名男隊員瞬間滑下石壁跌入溪中。他就在我面前幾步之遙，但跌得實在太快，來不及拉他一把，只有看的份了。所幸水不算深，他自己爬了出來。我們只是濕身，他這一跌連背包都濕透了，想必背起來一定很沉重吧！我們隊里的女強驢蕃茄涉險過灘猶如閑庭信步，人家竭盡全力地爬著，她倒是興致勃勃地拍起了雨里霧里驢隊下溪圖。這一刻，她剛好拍下了那位大哥落水圖，真讓人忍俊不禁。 過陡崖，跨溪流，我們醉峰隊友走得很來勁，一路超過多隊驢友。大家相互鼓動，放出豪言，力爭回到大江源村某餐館殺本地雞吃午飯！信心果然能給人帶來強大的動力，下午1時半我們順利返回到大江源。我們不是跟人比賽，但這個速度確實不錯了吧？看著一個個濕漉漉的滑稽樣，我們好似打了一場敗仗。不對，我們勝利了！此時，我們征戰韭菜嶺真正取得了圓滿成功。 都說韭菜回來變強驢。是的，沒有強健的體魄、勇敢的斗志、頑強的精神，又怎么能去到那高高遠遠，一路艱險的韭菜嶺呢？ 悟能哥 2015年10月8日 （注：因一路艱難加之設備有限，沒能拍出反映各種場景的好照片，文中也借用了聲哥等隊友的拍攝佳作，表謝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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